非常ooc 非常ooc 非常ooc,
瞿杨是《人间正道是沧桑》里面我非常喜欢的cp,但是冷。
abo,不喜勿入
A瞿恩 O杨立仁
主题:费明是怎么有的
上一篇写了,如果费明是立仁生的,会发生什么事,
这次写的是,费明怎么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接受千万别看
一篇没有任何依据的虚构剧情,和剧情不符。完全图一乐,没头没尾没逻辑。
【不接受千万别看
我磕瞿杨,认同原剧本情节,也就是立仁信守承诺送瞿恩去武汉。
本文也使用这个情节作为背景。
感谢@是别有人间 没有太太就没有这篇文,
梗来自@是别有人间
@是别有人间 写的的瞿杨绝美,感恩
依旧写最冷的cp,凉快的真爽啊
不喜勿入
不喜勿入
不喜勿入
二七年到如今,杨立仁在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已经呆了将近三四年。
他挂着侍从室的高衔,担着中统的要职,是众人皆知的校长亲信,常在军机上行走。不得不说,当年那个惶恐不安跌跌撞撞从家里跑出来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成为一位能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但是,偶尔,只是偶尔,他会到这个与他现在身份实在不太般配的老旧弄堂里。
这里有瞿家在上海的老房子,瞿恩就在这里长大。
此地住的大多是卖苦力的人家。有劳动力的出去做工,拉车,没什么劳力的帮别人洗衣服,缝缝补补,孩子们稍有懂事的时常拣点活儿帮忙补贴家用,不过更多的也就在街边混着罢了。
穷地方,路自然也不适合车来跑,狭窄颠簸且不说,要是遇到梅雨天,气派的黑色轿车总会因为破烂泥泞的石板路而溅上许多讨人厌的泥点子,这让杨立仁的司机或多或少的抱怨过。好好的,跑到这种穷酸地方来干什么,晦气。
但可惜司机的抱怨从不敢传到杨立仁的耳朵里,也更不是杨立仁需要考虑的事情,他只是下车自顾自的让一直值守在这里的小喽啰们离远些,然后他会走进那栋一看就穷酸气泛滥的房子,在里面逗留片刻。
杨主任这样金贵的人不该来这里,他的司机,随从,派驻在这里下属,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可立仁做出的样子总那么郑重,仿佛在赴一个早就定下的约。
然而这确实是一个早就定下的约,早在他还在广州的时候。
立仁在广州赁过一个小公寓,不在学校值班的时候他就住这里。再到他和瞿恩互通心意之后,瞿恩有时间自然会过来坐坐。
那时候形势尚不算严峻,而他们总有聊不完的话。
有时他们会谈到自己的家庭。关于家庭,立仁总是抱怨的多。抱怨在家的时候,他弟弟每天游手好闲一副混混模样,他姨妈总是没主见的到处和稀泥,他父亲是个威严又顽固的老古董,他妹妹像孩子一样任性不懂事。而他自己,无比讨厌自己那个位于二楼的卧室,即便是他把里面堆满了书,高高的屋顶也让房间显的十分空旷,像个不着地的牢房一样,要锁着他一辈子。
听到他抱怨自己的卧室,瞿恩会笑出声来:“杨大少爷别抱怨了,下次你到上海可一定要去我家老房子里看看,好好感受感受人间疾苦。我家外面看着就够小了,而里面只有一楼和阁楼是我家,二层是隔壁邻居的地盘。邻居太太只给留了个小窗口放梯子,所以每天我都是爬梯子上下的。”
瞿恩又想了想,突然回忆起了一件童年趣事:“我这个邻居太太是个有趣的人,性别不强势,但是人可是很强势,小时候我不小心踢翻了他一盆花,结果他追着我打了半条街。我们那儿没人惹得起他,霸道着呢。”
这是在转移话题,立仁当然能察觉出来,但可能是瞿恩想逗逗自己,也可能是他不方便对别人的家事评头论足,到底不礼貌。还可能是对方和立青立华过于熟悉,所以并不认同自己对家庭成员的看法。抱怨家人,并不是一件很体面的事情。况且瞿家家庭关系那么融洽,他哪里懂自己的心思。于是立仁也不在家庭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看看就看看,也看看什么样的Omega能给瞿教官这样的人留下心理阴影。还有,你这种能去海外求学的人还哭穷,你以为我不知道?楚材去美国念书可是奢侈的不行,花费不菲呢!”
“他是一边读书一边挥金如土的享受生活,我是出去还要苦哈哈的勤工俭学,我和他能一样吗?”每次立仁提到楚材,瞿恩总是会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这是一种尖锐的酸楚,一种隐秘的疼痛,这是嫉妒,是爱,瞿恩心知肚明,就好像他其实也明白立仁随口的抱怨里,本质到底是在怨恨什么。
广州潮湿而多雨,窗外的小雨总是淅淅沥沥的停不下来,窗户紧闭了整晚,让小屋子里有些发闷,加上瞿恩又爱抽烟,馋的立仁也跟着抽了几只,搞的本就不大的房子里烟雾缭绕,更加的憋闷。
最后,立仁干脆起身把窗户推开。微风伴着些许雨珠飘了进来,吹起了轻薄的窗帘,月亮终于从云后面溜了出来,天渐渐晴明,雨大概是快停了吧?立仁问瞿恩:“你今晚走吗?”
“你看到楼下那两个小尾巴了吗?应该还躲在下面的小吃摊里,一个宵夜怕是吃了快两个钟头了。”瞿恩又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烟雾徐徐散开,模糊了眼前人。“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的眼线,但我要是留下来,终归对你是百害而无一利。”
立仁听他这么说,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他站在窗户后面,在月光的影子中,在烟雾里,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的闪烁不过是阴影带来的错觉。
“我是不在乎的。”立仁走过去抽走瞿恩手里的香烟,躺靠在沙发上吸了一口。然后懒洋洋的看着瞿恩:“况且你明天早上,早点翻出去从后面溜了不就行了?等你出现在学校之后,我再大摇大摆的从这里出去,他们只会觉得是自己跟丢了你,而不是你留在这里一整晚。”
屋里的灯零零落落的亮着几盏,显得有些昏暗,但是立仁的眼睛颜色很浅,即使在这种暗光下看,也像是一块通透的琥珀,泛着蜜意。立仁拉住了瞿恩的手腕,然后用手指慢慢纠缠住他的手指,独特的木质香气不知不觉间已经盈盈满室,一开口,语调里有泛着甜蜜的尾音:“反正你说你从小就总爬梯子。肯定身手敏捷啊!”
瞿恩素来是个极敏锐的人,他非常容易的察觉到杨立仁突然的不安,即便掩盖的很好。
立仁总是这样,却没什么规律可循。他不知道这些不安是为什么,但是隐隐约约的好像又明白些什么。瞿恩对此保持沉默,只是在情感上包容着对方,仿佛这是一种他们之间的默契。
“立仁啊立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而现在瞿恩温和的笑了,但眼里已经浮现出欲望。他取下了立仁手上拿着的半截香烟,按灭在了桌上的烟灰缸里,然后同对方交换一个带着烟气的吻。
几年之后,在上海,又是这样一个夜晚。
重要人物来访,令安保工作突然压力增巨,可平日里该做的工作并没有因此减少,甚至对手的活动居然变的更加的活跃。在这种情况下,立仁不得已抽调了部分布置在重要程度较低的地点的外勤人员,其中自然包括了瞿恩的旧宅。毕竟谁都知道,瞿家早就搬离这里,影子都找不到一个,在这里盯着本来也是做做样子。
可缘分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有多高的地位,你可以怎样的呼风唤雨,但你依然会在这里面苦苦挣扎。
杨立仁在未来的某段时间内,会无数次的对今天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做出解释,这天他确实只是临时起意,他就是在抽调人力的名单上注意到了这个地址,他就是突发奇想在宴会散场后来看看,他就是觉得有点闷,想走一走,所以把车停在了弄堂外面,只带了两个随从。
其实说起来这时候不算晚,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不过才到最热闹的时候。
但是这里很暗,毕竟大世界、百乐门的霓虹灯照不进这种平民窟,明明住的拥挤不堪,时不时的就有孩子的哭闹和大人的打骂声传到街上,可亮着灯的人家却十分的稀少。
立仁慢吞吞的走着,枪套上的细皮带没规矩地挂在他的肩膀上。从宴会会场一出来,手下就自然而然恭敬地递上了他的配枪。那把招摇的象牙白枪柄的左轮,这是杨立仁的标志。这把枪初亮相的时候,也是同它的主人一样,成为过上海滩不少酒局牌桌上的谈资,不过后来大家倒是一致同意,纯白染血,更显不凡,杨主任这般品貌,要用那些肃杀单调的武器,反倒是有些不合称了。
可杨立仁才不在乎这些,对于眼下的立仁来说,今天“钱袋子”的繁华中心才是重点。可那些水晶大吊灯一闪一闪晃得他头晕目眩,酒色财气四处弥漫实在是让人作呕。杨立仁从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他坐到这个位置又不得不参与。他讨厌那些没话找话的搭讪和意味深长的目光,那些讨好和轻视,法国人不规矩的手脚和英国人假正经的嘴脸,实在是让人厌烦。他的精力应该放在他的理想和事业上,而不是用来应付这些人事。虽然曾经在广州还那么笨拙的他,现在早已可以在其中游刃有余。
他此时还穿着参加宴会用的礼服,为了突出腰身而过于合身的剪裁让人一秒钟也不能松懈下来。
他讨厌这身衣服。
好在萧瑟的凉风缓解了他胸口的气闷,立仁扯开了黑色的领结,转而构想起了明天人员安排。
但是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相逢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杨立仁就这样看见了瞿恩。
活生生的瞿恩就站在他面前,以一种敌对的状态。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无论是立仁还是瞿恩,甚至是立仁的随从和瞿恩的同事,一时间震惊地注视着彼此。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在上海的头号对手,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大概是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两边的人都愣住了那么一会儿,电光火石间,谁也没抓住先手。等反应过来拔枪相向,却已经互成掎角,谁也占不到便宜。
“瞿先生,你好。”
又是这样的局面,立仁反应过来后,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和上次一样,只不过地点从花旗银行换到了小弄堂,对方的利器从德国毛瑟变成了柯尔特M1911,对手从立青变成了……瞿恩。又是这样,进不得,退不得,僵持不下。
“你好,立仁。”
从瞿恩的脸上很难看出情绪,即便是杨立仁这样的老手,即便是已经那样熟悉他的立仁,依然看不出来。他的表情还是温和而笃定,一如既往,如果不是现在刀兵相向的局面,如果不是这瑟瑟秋风,他们都以为当下尚在广州。
立仁有些迷惑了,迷惑到开始贪恋这一刻,他不求什么,只求如果时间暂停下来,这样能多看看他也好。可是,人总得面对现实,而现实一开口就是淋漓鲜血。
“瞿先生,”立仁温声细语的开口,但举着枪的手并没有一丝松懈,“今天看来,我们是谁也占不到先手了。”
“哦?立仁你这是有何高见?”
“这里是瞿先生的家,瞿先生何不请我进屋叙叙旧?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地主可实在不敢当。不过想谈判,自然是可以的。”
说完,瞿恩示意立仁放下枪,而立仁也示意让瞿恩先放下枪。到底是对手,他们两个谁都不敢保证对方是真的想谈,而不是疑兵之计。
就这样又僵持了一阵子,突然立仁讽刺的笑了笑,可能眼前的情景对他来说实在可笑的很。他先于瞿恩放下了枪,甚至摆出了他那把左轮手枪的转轮,直接倒出了安在弹巢里的子弹。子弹落在地上叮当作响,让在场的每个人听着都为之一惊。然后他朝着瞿恩晃了晃他手上的空枪,带有几分挑衅的意味:瞿恩,你也不过如此。
这不是杨立仁的做事风格,但他今天确实这样做了。
“礼尚往来。”
面对杨立仁的挑衅,瞿恩的脸上依然让人看不出情绪,但是他从善如流,也放下了枪,关上了保险,并且卸下了弹夹扔给属下。
两个领头的都放下了枪,后面的人再不情愿自然也得跟着。
立仁给自己的随从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保持警惕,在屋外盯紧对面那两个人。
而瞿恩,大概也干的是同样的事。
“我是好多年都没来过这里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看着居然还挺洁净。”瞿恩打开电灯的开关发现这里一切和当年他离开时差不了多少,除了东西都陈旧了不少,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连电灯都还能打开呢。”
“我们自然会帮瞿先生收拾打扫,只要你弃暗投明,一切物品,一件不差,原样归还。”
“我家穷的叮当响,也没什么东西值得我惦记的。”
“一直听说瞿先生博闻强识,学富五车,想必少年时候的旧居里,应该也有不少收藏,不如请在下到书房一叙?”立仁打着官腔,不紧不慢的说着:“我们也好坐下来,让今天的事有个了结。”
“说笑了,瞿某这里哪有什么书房,如果你不嫌弃,倒是可以到我小时候住的房间坐坐。”说完瞿恩指了指立着的梯子:“不过你是知道的,可能得请你爬梯子上去了。”
立仁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往楼梯这里走。瞿恩跟了过来,这才发现,原来挡住楼梯口的挡板竟然已经被拆掉了。
“我把二楼这一层从你邻居手里买了下来,然后把两层楼中间的挡板全拆掉了。”立仁没等瞿恩发问,先做出了解释:“之前邻居把墙砸了,让自己家的二楼和这一层打通,现在那面墙也已经重新封上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这么做。”
说话间已经到了阁楼瞿恩房间的门前,立仁开门进去,熟门熟路地找了把椅子坐下,脱下了礼服外套,随手搭在了椅背上。
“看来你不是第一次来?”
“我确实不是第一次来,这也说不上是秘密,我相信你总有渠道知道这些信息。”
“那你为什么要提议来这里说话?”瞿恩饶有兴趣的问道。
“因为你这栋房子的质量实在是太差劲了,我不知道我们会说什么,所以我不想让门口的人听到。”立仁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衬衣袖口上的纯金袖扣,懒洋洋的回答了瞿恩的问题。现在,甚至瞿恩家左右两边的房子,在他的安排下早就人去楼空。自然在这个阁楼上,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快点进入正题。
“瞿恩,说正事吧,你要找的线报,在哪里?”
“线报?哪里来的线报?”瞿恩表现得十分无辜。
“不是?那请问是什么让你冒险回来?这里我们盯了好几年了,连你家里人一个影子都没见过。内外也都搜过了,并没有什么值得你回来拿的重要物品。”
瞿恩看着他,没有说话。
“众所周知,因为一些大人物来了,到处风声鹤唳,租界里现在铁桶一般。至于租界外,不敢说十步一卡,但我也是全方位的加大了排查力度,网结的更细,更密。你们的电台不好用了,落伍了,而你们的交通员,在这种排查强度下,或许最近也不太方便频繁往返租界内外,这下这段时间该怎么开展工作呢?突然间你们知道了我撤走了所有在这里盯梢的手下。所以你们盯上了这里,你家的老房子。这里虽然是个平民窟,但是距离租界非常近,交通便利,又鱼龙混杂,方便你们这些躲在租界里的体面人出来接头,你们常年呆在租界,此时此刻却反而不如你们的交通员引人注目。其次,这种地方连灯都没几盏,半夜偷偷的来,偷偷的走,谁能注意到?而我既然撤走了所有的手下,至少代表我短时间内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到这里。所以,现在从理论上来说,这里非常适合你们用来暂时过度一下。“
立仁说着说着,懒散神态慢慢变得锐利起来,他看着瞿恩,注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人不可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波动,就算是瞿恩也不能。他可以通过瞿恩的情绪来证实自己的猜想。杨立仁的作风强势,所以总归是有些人对他不服,有胆大的甚至私下里发牢骚,他杨立仁无非就是个干脏活的,不过和他omega的性别倒是合称,天天抛头露面的不干这个干什么?毕竟谁都知道,就像法国人喜欢吃中国菜,有些事可不就得他们omega来才最方便。可再怎么瞧不上杨立仁,也只能私下里发泄发泄,明面上还不是得恭恭敬敬叫声杨长官,杨主任。因为他杨立仁就是有这个本事,不仅是足智多谋,七窍玲珑,而且做一步看三步,向来滴水不漏,玩权谋诈术,那些庸人谁也玩不过他。
“你们以为这叫做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现在的注意力都在万国饭店那些大人物身上。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反而注意不到了,也就是灯下黑。你觉得我说的对吗?瞿恩?”
果不其然,瞿恩的表情微微的凝重了起来,立仁知道,自己猜对了。
立仁对着瞿恩笑了起来,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甜蜜,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你们中的谁提议的,但肯定不是你。这样搞太过于激进和冒险,可惜了,他们没听你的。而天下的事就是这样无巧不成书,你今天遇到了我。”
立仁说完这些,甚至有些得意了起来。得意他猜出了正确答案,也得意于那些更隐秘的东西。所有人都说杨主任生的极好,但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就像淌着蜜似的,哪儿有人能拒绝?但现在这蜜糖里掺着毒药,他看着沉默的瞿恩,那股不知名的怨恨好像得到了缓解。对的,他们当然不知道,他们当然不懂,你懂吗?瞿恩,你懂吗?
你欠了我一笔债。
起风了,风不算大,但又薄又老旧的窗户还是被吹的有些轻微的响动,衬的屋内的气氛更紧张了一些。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测,立仁,如果这里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呢?”
“你说没有,当然可以没有,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我保证,我绝不阻拦。”
“那你呢?留在这里让人掘地三尺?”瞿恩的语气也难得的锋利起来,刺向面前的杨立仁。
“如果没有什么好东西,你应该也不怕我四处找找,对吧?”
“那我要说,你打错算盘了,为什么是我离开?我们现在的局面是三对三,我们的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想必你平时也深有体会吧?如果我现在开枪,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你凭什么自信这场对局你能赢!?”
“我不能保证赢,但是拜你所赐,瞿恩,拜你所赐!我现在出门不敢说前呼后拥,可是护卫总算是带够了。现在他们就在弄堂外面等着我,一旦枪响,他们一定会冲进来,人多势众啊。你保证你能够带着情报冲出去吗!?”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惊雷,轰隆作响,闪电凄厉的白光映在两人的脸上,那些琥珀色的蜜意也好,温和的笑容也好,通通不见踪影,只剩下可怖又尖锐的影子,残留在四周。
房间安静了下来,他们两个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证明了刚才的针锋相对。
立仁手抓着桌子的一脚,抓的手指都泛白了,才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心情,但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他还是有些发抖:“瞿恩,你让我的弟弟来杀我,你居然让弟弟,来刺杀他的哥哥。这就是你的理想吗?让一对亲兄弟你死我活?”他现在依然还在害怕,害怕他和立青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了,他该怎么办?而今天,他面对着瞿恩,他又该怎么办?
“这件事让我加强了警卫力量,可我没想到,这些却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瞿恩疲惫的苦笑了一下,不发一言。让杨家两兄弟面对面并不是他的本意,可世事有时候并不随着人的意志为转移,形式比人强,他也是无可奈何。
最终在这处狭小的空间里,瞿恩轻轻拉住了立仁还在颤抖的手。他改变不了他们敌对的状态,但此刻,他想给立仁一些情感上的安慰。
就这样,他们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立仁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房间狭小,低矮,架上的书哪怕堆到了屋顶也算不上多,之外的地方倒是收拾的整整洁洁,不像立仁,把各种各样的书籍堆在自己房间的地上,桌上,沙发上,连立青以前都抱怨过,自己哥哥这房间,也不知道是拿来睡觉的还是拿来当书店仓库的。
“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好书,小时候那么穷,哪儿有那么多闲钱买这个?大部分都是蹭同学朋友老师的书看看罢了。”瞿恩见立仁盯着书架,笑了笑:“肯定是比不了杨大少爷,满屋子名著典籍。”
他倒是还记着这些,立仁想到这里,是有些高兴的:“因为我和你不一样,那个时候,除了读书,也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
瞿恩听到他这样说后,拉紧了立仁的手,仿佛在安慰他那些痛苦挣扎的少年岁月。
立仁看着被瞿恩拉住的手,他承认,他怀念这种感觉。明明才过去了不过几年,可他却觉得上一次他们这样坐着一起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我前几次来的时候,发现书架上还藏着小人书呢。”立仁转头看着瞿恩,嘴角的笑意无比真实。
“这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开始苦心研究起了人类命运。”瞿恩也笑了: “我记得这些小人书看着小小一本,但是特别贵,我那时候可是攒了几个月的钱才能买上,可不得放在书架上好好保存吗?”
他们都笑出了声,这是难得的轻松,但是紧跟着又是沉默。
……
“……瞿恩,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替你修整了房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人来打扫这里,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有时会来这里坐坐,或许都是我的痴心妄想吧,但是……我真的很想你。“
“……我明白的。“
瞿恩当然能感受到立仁对自己的思念,因为瞿恩也思念他,每天都思念他,他见到立仁的时候,甚至会妄想,他要问立仁,要不要跟着自己一起走。然后那个理性的他会嘲笑自己,嘲笑自己是个做着白日梦的痴人。这是他永远斩断不了的情丝,他也曾寻找过利剑,可再利的剑,一到他手上就变的锈迹斑斑,然后散作飞灰。但瞿恩永远也不会背叛理想,他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那些飞散的铁锈钻进心里,渍的这团血肉刻骨的疼。
“立仁,你一直都是这么聪明而敏锐。但是你了解我,我永远不可能把它拿给你。“
“我不想为难你,可南京的人也不是傻子,今天的事情只要有人上报了,他们自然都能猜出来你这是怎么回事。”
……
“我总得拿一个交代出来,不然我也很难做。”
……
少了刚才浓重的火药味,立仁抬头看向瞿恩的眼睛里多了很多不舍,甚至有一丝恳求。
“你拿给我看看就好,然后你就可以带走它,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的人也不会知道。我保证不会为难你,我也不想你在我面前出事”
“可我是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给你的,立仁。”瞿恩永远也不会动摇,什么也不会让他动摇,即便是爱人不舍与恳求。
“如果它非常重要,你可以不给我看,只要你不拿走它,我们把它毁了,这样谁都能交代。”
“我一定要拿走它。”
“我们可以找到转换的余地,总有办法可以两全其美!”
“你知道这不可能,立仁,要不让我带走它,或者……你可以让人抓走我。”
立仁难以置信的甩开瞿恩的手,发红的眼眶出卖了他感受到的委屈:“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到,如果我可以,你藏在我家那次,我为什么要送你走?”
瞿恩听到立仁的质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划燃了一根火柴,火焰燃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旗,他在旗子上点燃了香烟,深吸了一口,烟雾从口腔奔涌进身体里,让人得到了片刻的平静。
他在平静中看着立仁,哀伤的看着立仁,他是没有选择的,他说:“现在选择的权力在你的手上。”
“瞿恩,你不能这么一次次的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我……”
下雨了,这雨终于下了下来。随着雨滴敲打玻璃窗,时间突然变得悲伤而缓慢,如果凝住眼泪细看,立仁甚至能观察到瞿恩眼睛里的脆弱,他还从来没有在瞿恩眼睛里看到过脆弱。立仁愣住了,连就要脱口而出的恨也一并停住。
这个人是真爱我的。
他突然这样想。
杨立仁知道了,他又输了。
他总是这样,做不了善事,也下不了狠心。
“你如果要走,就走吧,带着你想带走的东西走吧。接下来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交代。”杨立仁不再看瞿恩,他别过了眼睛,看着窗外,看着雨,他的背脊明明还是那么的挺拔,可疲惫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显露出来。
立仁听到了瞿恩的叹息,
椅子拖拉地板的声音,
他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立仁身边,
他说,
再见,立仁。
不,我不能就让他这样走了。
立仁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就这样离开,就这样轻飘飘的,和他说了一句再见,然后又一次不见踪影。
他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了瞿恩的手腕,制止了瞿恩的脚步。
“你还记得在广州的时候,你给我说过你家那位邻居太太吗?我买那层楼的时候也是想见见他的,但是他不见了,我让人去打听,这里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回老家了。”
立仁倔强的没有看瞿恩,但却紧紧地箍住他的手腕。“我是想说,生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是我们作为人能支配的。或许我们不会再见了,又或许下次就是生离死别。”说话间,立仁用手指慢慢纠缠住瞿恩的手指,而独特的木质香气不知不觉间,早已铺满了这间狭小的房间。
“瞿恩,我请求你,不要现在就走。”
如果必然要消逝,那更愿意成为艳丽的花火,而不是苍白的浮烟。即使只有片刻也要尽兴,而不是徒留遗憾。
瞿恩抱着这具光滑的躯体,亲吻他,感受着潮湿,柔软和火热,感受着茂盛的生命力。瞿恩那副碍事的眼镜早早的被扔到了一旁,现在他的视线里,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不堪,只有立仁是清晰的。他注视着立仁,描绘着立仁,把他放在自己的心里。然后他压下内心中那点难以忽视的疼痛,吮吸掉挂在立仁腮边的一滴眼泪。
情感和欲望包裹住了杨立仁,在昏暗的灯光下,漂亮的眉眼呈现出一种艳丽的迷茫。他从小到大最痛恨和害怕的东西就是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掌控。可偏偏它又常常失控。他恨透了这种本能,他放弃过,对抗过,甚至利用过。但注定永远无法摆脱,这是他悲剧一般的宿命。可面对瞿恩,他和解了,他只想把自己就这样完全的交给瞿恩,紧紧的贴着他,随着他的起伏而起伏。
虽然立仁知道瞿恩不会同意,而他自己也一定会后悔。他不会说,不会要。但此时此刻,他幻想得到一个标记,一个独属于他们的连接。因为只有和瞿恩一起时,他能感觉到自己这般的完整。
“我爱你……瞿恩,我爱你……”瞿恩的气息完全统治了立仁,如此的契合,如此的饱满;如此的欣喜,如此的快乐。立仁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攀着瞿恩的脖颈,无意识的在他耳边喃喃。
我爱你。
窗外大雨倾盆,淋的这个世界都哗哗作响,一片哀号。
寒冷,幽暗,残酷席卷了整个大地。
一切的一切都被暴雨敲打的更加沉默,而沉默是如此振聋发聩,它怒吼着,怒吼着他们必定会面对冷硬的未来,痛苦而绝望。
可此时,火焰在雨中燃烧。眼前的温暖,让俗世中的一切,都被那一腔孤勇抛在脑后。
仿佛偌大一个上海,只有陋室中的这一盏暗灯是有情的。
(然后就有了费明。)